这部英剧的故事屡听不厌,可称为怪胎少年逃亡记
英剧《去他妈的世界》(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)和美剧《怪奇物语》(Stranger Things)就像硬币的正反面。 令840万人在剧集上线24小时内刷完全季的《怪奇物语》是西方主流价值观抚慰人心的巨大胜利,小众得多却同样高评价的《去他妈的世界》走的是虚无主义青少年公路片之路。剧中两位年轻男女主角要逃离的,正是《怪奇物语》中人人各尽其责、相亲相爱的中产阶级社区。 有趣的是,《去他妈的世界》虽然发生在英格兰南部,却非常“美国”。公路、旷野、加油站、路边快餐店、红色霓虹招牌的破烂酒吧、海边的简易房子,都是美国嬉皮文化的典型标志。 导演乔纳森·恩特威斯尔(Jonathan Entwistle)从小仰慕Blur乐队的格雷厄姆·考克森(Graham Coxon),看他的音乐录影带完成自己的吉他启蒙教学。他找来考克森为该剧制作原声,车库摇滚、英伦摇滚、三角洲布鲁斯……考克森写了近40条原声曲,速度惊人,平均每天完成3-4条。 出身于英国南部埃塞克斯的考克森对剧中的沿路风景再熟悉不过。他青少年时期的埃塞克斯地区,人们像美国人一样在酒吧扮牛仔,开大货车在公路上打转。在最荒无人烟的地带,法律形同虚设。原声带里还有大量美国五六十年代的老歌,布兰达·李(Brenda Lee)、 旺达·杰克森(Wanda Jackson)、汉克·威廉姆斯(Hank Williams )、瑞奇·内尔森(Ricky Nelson)……他们不会过时,就像怪胎青少年一茬茬地生长又凋谢一样生生不息。 关于成长,理想的情况是像《怪奇物语》一样,怪物再强大,也有伙伴一起并肩打怪。再历经艰险,“我”依然是“我”,纯真和勇敢的本性不会改变。不存在不可避免的黑化,也不会因为看到月之暗面而灰心世故。主流文化可以依傍,坏人永远是少数。可惜真实的情况更像《去他妈的世界》,历险过后,年轻的人再也不可能如昨。不是简单的黑化或更明亮,而是清楚地认识了成人世界。被迫走向它还是拒不服从,两位主角作出了不同的选择。 《去他妈的世界》改编自2011年查尔斯·福斯曼(Charles Forsman)的同名漫画小说。它的黑色基调由青春点亮,同时点亮的还有成人世界的虚伪和懦弱。八集二十分钟的短剧倏忽结束,观剧者却已经历三个不同阶段:你还记得年轻时候想逃离的心情吗?你后来变成了怎样的大人?如果你拒绝变成剧中的大人们,除了向大海狂奔还有别的办法吗? “我叫詹姆斯,我17岁,我很确定自己是精神病患者。”詹姆斯(艾里克斯·劳瑟饰)的问题在于感觉太少。他把手放在滚水里,杀死很多小动物,都是为了“感觉”。女主角艾丽莎(杰西卡·巴登饰)的问题在于感觉太多,以至不得不经常躺倒,在绿树和天空下短暂地把自己忘掉,和自然一起呼吸。 当阴郁少年詹姆斯遇到易怒少女艾丽莎,窒息的外界把他们推到一起。刚好詹姆斯杀够了动物,想杀一个大家伙试试,发现“艾丽莎应该是很好的猎杀对象”。二人假意恋爱,浓情蜜意又非常笨拙。詹姆斯犹豫着准备抽刀时,艾丽莎突发奇想地要离家出走找爸爸。詹姆斯把刀收回去,想着先上路再杀也不迟。两位主角出发了。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,几乎一集一个地方,一处一种遭遇,两个手机都没有的少年一头扎入了真实的世界。 他们遇到的几乎都是成人,各自代表成人世界的不同面相。善良的给予有限同情和帮助的是黑人,伪善的死后仍阴魂不散的是白人中产,教条古板且不善良的都是中年低阶女性。非常典型是不是? 着墨更多的角色有:詹姆斯和艾丽莎闯祸以后被两位女警探追踪。她们同属司法体系,是成人世界秩序的捍卫者。二人却非常不同,一位希望给孩子们一个机会,另一位坚持她们的职责仅限于抓住他们,惩戒或教化是社工的职责。 在加油站,收银少年被他们鼓舞,关了摄像头装了满满补给想一起上路。但他显然是个胆小鬼,叛逆仅限于打翻柜台上的货品。和两位主角相比,这位少年是个不成器的笑话,像你我中的大多数一样。 最成功塑造的角色是艾丽莎的嬉皮老爹莱斯利。他是他们这趟旅途的终点,他的海边小屋是自由女神般的象征。莱斯利强壮英俊,满嘴金句,贩毒有理,蔑视手机。他是掷飞镖练瑜伽的好汉,每天清早面对大海自我净化般呼喊着尿尿。 本来拍到这里就可以快乐结尾了,叛逆少年进阶成嬉皮士,从此过上离经叛道又理直气壮的生活。但更好的结尾原来是,嬉皮士只是懦弱的伪装。逃避庸常社会固然是勇敢,但问题是你有没有勇气对自己选择的生活负责。 艾丽莎的老爹是逃跑高手,但嬉皮士的外衣掩盖不了他是懦夫的悲惨现实。他的海边小屋成为象征及现实意义上的双重终点,两位主角至此已无路可走。 戏剧的高潮出现在警探逼近时,艾丽莎发现詹姆斯今天刚好18岁。他踩到了红线,而且早就知道红线的存在,却在劝说艾丽莎离开无果后决定独闯红线。两个怪胎小孩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背靠背的战友,未必是爱情,但是非常纯粹的同志友谊。少年间的深厚感情比钻石更珍贵。 结局很悲壮,之前所有玩笑般的黑色幽默都像灰烬般翩飞。 《去他妈的世界》讲了一个以卵击石的故事,而且是个老故事。但这样的故事屡听不厌,它既弥补青少年时期的勇气缺失,又兼具自省功用,宜作补剂定期服用。 |